这些年来,她自认为?足够理智,足够清醒, 足够铁石心肠。然而心底那道高高的城墙却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几欲被摧毁。
佛教?讲因果业障,如果一个人注定是另一个人的?劫, 那么循环往复,无?止无休。她第一次觉得这些东西或许并不荒唐。
第二天一大清早,他?们开车回江城。
工作日的?小?县城十分安静,上高速前的?国道也冷冷清清, 没几辆车。
温逐青开得不快, 她转头看窗外?千篇一律的?风景, 几乎都是农田, 没什么特别。
但这季节的?农田也是好看的?, 一眼望去一片金灿灿, 色泽温暖又?开阔。
宋棠音正拿手机捕捉着画面, 想?试着拍拍前面的?林荫道,拐弯时突然看见不远处一团黑色, 她惊叫了声:“小?心!”
一个急刹车,在距离那团黑影十米处停了下来。
宋棠音这才看清是一辆横着撞在行道树上的?大奔, 树干截断了半个车头,十分恐怖。
温逐青把车熄火,走了下去, 宋棠音赶紧跟上。
大奔的?车门锁着, 温逐青回头去自己车里拿了破窗锤砸破,从里面解锁, 打开车门。
司机额头肿了,半张脸被血染红, 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血腥画面的?宋棠音晃了神。
直到听见温逐青沉稳的?嗓音:“报警,去我?车里拿医药包,在车后50米放警示牌。”
宋棠音讷讷应了声“好”,边拨下110,边着急忙慌地跑回车上,和警察说了好几句都是徒劳。
她不知道这里是哪。
于是跑着把医药包送到温逐青手上,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他?旁边,再去放警示牌。
50米距离不远,回来的?时候却气喘吁吁。
温逐青正在给受伤的?男人手臂上扎针,眉头紧拧,是她从未见过的?神色。
严肃,专业,还透着一股紧张。
把吊瓶挂好后,他?再次拍拍男人的?脸,扬高声调:“能听见我?说话吗?”
男人若有?若无?地哼了一声。
温逐青再问他?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男人不说话了,脸色分外?苍白,呼吸频率看上去也不太正常。
温逐青手指沿着他?胸口轻轻按压一遍,忽然眉心拧得更深。
打开医药包,用酒精给双手仔细消毒,然后拿出一个一次性塑料包装。
宋棠音眨了眨眼:“这是什么?”
问完才后知后觉,这种情况自己是不是不该开口打扰他?。
温逐青却很耐心地解释,虽然说的?专业术语她一个也听不懂:“这个人心包积液,不及时处理会很严重,我?现在给他?引流。”
宋棠音忍住继续追问的?冲动,“哦”了一声。
男人衣服被解开,露出白花花的?胸口,宋棠音不小?心看了眼,便下意识地把头撇到一边。
再忍不住转回去时,原本完整的?胸口已?经破了个洞,而温逐青面不改色地把一根管子塞进他?胸口里去。
宋棠音咽了口唾沫,不敢再看,心底突然涌起?一个不太恰当的?比喻——
他?在人身上下刀子,是不是就?和屠夫宰猪一样轻松?
平时不小?心划破点皮都要哇哇叫的?宋棠音忍不住浑身颤抖。
过了一会儿,受伤的?男人气息平缓过来。
救援的?车辆也到了。
温逐青和急救医生说明情况,宋棠音赶紧从车里拿了瓶矿泉水过来,给他?冲手。
刚才引流时虽然戴了手套,但许是被刀扎破了,他?手上全都是那个人的?血和体液。
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?血腥味,看着流到地面上的?血水,宋棠音强忍住一阵干呕,继续给他?倒矿泉水。
“行了,洗不了很干净。”温逐青笑了笑,还反过来安慰她,“回家吧。”
宋棠音点点头:“嗯。”
两人上了车。
宋棠音翻遍整个背包,终于找出一张香喷喷的?消毒湿巾。
刚要递过去,男人笑着把右手伸过来。
宋棠音努了努嘴,轻轻握住他?手腕,用湿巾小?心擦拭他?每根手指。
温逐青一边开着车,一边享受她的?服务,眼角眉梢都是笑意:“刚才是不是吓到了?”
“……没。”宋棠音硬着头皮说,“电视里更血腥的?都有?。”
男人笑了笑:“我?是说,有?没有?被我?吓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