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喘着粗气,在屋里来回走动:“她还回来干什么!那个婊子!她还有脸回来!带着那个野种!”
屋里安静得像坟墓,只有威廉还有心情吃饭,似乎一点都不意外。
悠闲地吃掉最后一只鸡蛋,他才幽幽地开口:“那男人破产了,现在全家都靠他岳父接济,怎么可能还养着她们,早两个月前就不再管她们了。她们去了舅舅家,舅舅那个酒鬼更不会养她们,呵呵……”
“你早就知道!为什么没告诉我?”我问。
“我干嘛要说。”他看着我,绿色的眸子有点冷。
“天已经黑了,外面那么冷,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……”
“不许你管她们!”爸爸捶了下桌子,“你忘了她做过什么吗!”
“我没忘,可……外面这么冷,她们会冻死的!”
“那就让她们冻死!你去哪里!”
“我去看一眼,马上就回来。”
我要拿桌上剩下的饼,却被爸爸狠狠拍在地上。
“我的粮食拿去喂狗,也不给那个贱人!”
威廉一看情势不妙,急忙隔开我:“好吧,你去看一眼,立即就回来,我劝劝爸爸。”
他把我送到门口,紧了紧我的衣领:“如果她们没地方去,大桥下有个跳蚤窝,送她们去那里过夜就行了,你赶快回家。”
“你不管她们了吗?”我仰头望着他。
威廉叹了口气:“管她们?不知道你是能种地还是能赚钱,你拿什么管她们?”
“那是我们的妈妈和妹妹,现在无家可归,难道你要看她们死了或者……”
“或者什么?沦为妓女吗?你还记得自己当年被喊婊子的野种吗?你以为你不说,我就看不到你整天鼻青脸肿了?现在她沦为婊子,名副其实啊。”
我震惊地望着他,难以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。
在我心里,威廉一直是个好哥哥,他性情温柔,讲话风趣,干活勤快,家务活多的时候,他还会帮我做饭洗衣服,和街上那些蛮横讨厌的男人一点都不一样。这是第一次,我意识到威廉也是个男人,男人都硬得起心肠。
“贝拉没有做错任何事……”
威廉摸摸我的脸,柔声说:“好了好了,她当年狠心抛弃我们,就跟我们没关系了,你去看看,也许她们早走了呢。要是没走,就把她们安排到桥下住,明天我来想办法。”
“想什么办法?”我问。
“明天再想。”他说。
我到外面转了一圈,然后在大桥下的跳蚤窝里发现了她们。
跳蚤窝里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,都是流浪汉,他们裹着破旧的棉袄和一切能裹在身上的东西,围着一个烧红的铁皮筒取暖。
妈妈和贝拉不敢靠近他们,只窝在一个小角落里。
“安妮!”贝拉看到了我,她像小时候那样飞奔过来,把脸埋在我胸口,抽噎起来。
“你还好吗?这阵子在哪里落脚?”
“一点都不好……”她流着泪说,“舅舅不肯收留我们,妈妈找不到工作,钱都花光了……我们在街上住了两天,有坏人欺负我们……”
“安妮……”妈妈站在贝拉身后,仍是一脸愧色,不敢看我的样子。
她已经变得像周围那些女人们一样了,神情麻木,浑身散发着绝望,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。
威廉说明天再想办法,那今晚呢?今晚怎么办?
我望着那些脸色阴沉的流浪汉们,不由得抓紧了贝拉的胳膊。
“你们等等我,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夜晚的商店街,乔纳森酒吧是最热的地方,男人们经常在那里通宵喝酒。
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,这是第二次进去。
晚上和白天不同,里面乌烟瘴气的,充满了愤怒的酒鬼,他们正大骂政府,痛斥战争投降。
我来到吧台前,酒保还是那个酒保,但我已经比吧台高很多了。
“晚上好,小姐。”
“晚上好,先生。”我磕磕绊绊地说:“我……我想借一点钱……”
居民们周转不开的时候,都会来这里借钱,酒保一个人就可以管理这些小额账目。
酒保好奇地看着我:“你是……”
“我是安妮·纳西斯,我爸爸是史托克·纳西斯。”
“你爸爸让你来借钱?”
我摇摇头:“我只借5银普,明天傍晚就还钱。”
“我们这里不是这种规矩。”酒保说,“我们通常是下个月还,3成利。”
“抱歉,我不知道,就按您说的,下个月还,3成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