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节(2/2)

因为这一下细微颤栗,卜算子心中退意顿生。

他还注意到了孟王侯那边的情况。

孟王侯距离那远处的韩文公,已经不足一丈。

魔教确实不是个好地方。

当年身为一个魔教长老的孟王侯,虽然也有不低的地位,不少的享受,但从普通弟子成长到长老的过程里,所受过的劫难也绝不算少。

可以说,魔教有好些规矩,好些会让孟王侯产生联想的事物、场所,都是他恨不得自己去毁掉的东西。

所以要不是被上面的人指派出来,他这些年,并没有太积极想要去报仇的意思,他对韩文公自然是很敌视,却也没觉得自己会对他有多不共戴天的仇恨。

但这只是他以为的。

等他真正看见了韩文公,看见那个糟老头子,用拙劣的演技表演着那种夸张的激将,他在暗笑滑稽的同时,心情却已经莫名的变了。

心似浮尘万变之间,孟王侯才正视起了一件事。

不管是叫孟王侯还是孟修扬,他这个人,人生前三十多年都是在魔教里度过的。

而他的前半生,他的三十多年人生所能够依托的现实基础,已经被摧毁了,不存在了。

今天韩文公这种表演,落在知情者眼里,自然只是滑稽拙劣,但如果有朝一日,他在大街上随便指着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太婆,笑称,那就是当年的魔教长老孟修扬的模样。

会有人信吗?

会有人不信吗?

现实事物里又有什么存在,可以反驳他这样的说法呢?

“老东西……”

哗啦!!!

河水炸响,涛浪飞跃,跳出一头肩高比成人还高出许多的流水狂狮,越过韩文公,扑噬而下。

孟王侯不闪不避,用自己的身体把这头巨狮劈成了两半。

他心里好像空了一大块,又好像整个胸腔都在膨胀生焰,情不自禁的发出炽怒的一掌。

“死来!!!”

乌光一闪,一杆铁枪当面扎来,怒卷的枪缨如同黑龙的鬃毛。

孟王侯一掌力劈,功力极致汇聚的手掌,无视这一枪足以洞穿城墙的锋芒,最尖锐却也最纤细的枪尖,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化为飞灰,枪头像开花一样炸裂开来,直到混铸一体、束以玄金的枪杆处,才略微一顿。

所有白缨,化作飘飞的火星。

劲力传开,旁边河水中炸起一道水柱,韩文公脚下草地土石炸裂式的下陷滑退,手里枪杆已弯起到危险的弧度,眼神惊险微笑。

水中有两道迅影从他背后窜起,一棍在左,一刀在右,袭向孟王侯。

劝尔一杯酒

一流高手练气成钢,举手投足之间,真气喷涌随行,就算孤身面对万箭齐发,铁骑冲撞,也可以毫发无损,只要真气不散,他们的躯体,甚至比天外坠落的陨铁还要坚硬。

但是在跟境界相差仿佛的对手交锋之时,很少会有人选择空手去硬接对方的兵器,更多的都会选择以灵巧的招式来封锁、荡开兵刃。

因为境界相同的对手之间,真气内力的强弱是很难拉开一个固定差距的,一些特殊招式的运用,情绪的波动,都会使看似已经出尽全力的真气又有短暂的增长。

你拿空手接敌人兵器,也许第一招的时候,内力胜过对方一分,成功将对方打退,但第二招的时候,你仓促发力,对方施展绝招,就有可能将内力反压胜你一分。

那个时候,肌肤与兵刃直接接触,连一点应变的时间都没有,就会被顺势切开血肉、砸断骨骼,让你失去翻盘的机会。

但是今天的孟王侯并没有思考这些事情。

他右手还压着韩文公的枪杆,眼见棍刀来袭,左手一探就擒住竹棍,右脚一抬,直接踢中刀锋。

嘭!!!

枪、棍、刀上的三股内力,将他身躯冲撞的向后猛退,他双手却顺势一拉一绞,把枪杆和竹棍交错在一起,中间接触的那一段扭的像麻花一样。

竹节爆裂开来,竹条跟弯曲的乌色钢铁紧紧的扭合。

孟王侯松手变招,快如闪电的一掌,从上而下地拍在两根兵器扭合的那个位置。

地面先被隔空拍出一个半人大小的掌印,接着两件兵器同时脱手,交叉状坠落,深深陷入泥土之中,把那个掌印分成了四份。

趁着对方失去兵器,孟王侯完全不管那两个伏击他的人手,只一个大跨步,身影直行,快的不可思议,抬掌推向韩文公。

韩文公袖口一张,手腕翻转,提起了自己真正的兵器。

之前,韩文公说那杆枪当初是西南大军中的旗枪,这一句并非虚言。

似这般旗枪,虽然在军中的时候,号令挥洒,极具威严,但要说多么适合用来挥舞战斗,那就不见得了,区区一杆百锻之枪,论其质地,甚至难以与一些二流江湖人士的配剑、配刀相提并论。

韩文公抬这一杆枪出来,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,暮年出战,也有几份聊以怀念的意思,而他真正的兵器,却是一支笔。

笔杆长约一尺半,青黯黯的,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,但看着就极其沉重,笔头大小如婴儿攥拳,三寸狼毫发灰,只有笔尖一点浓墨纯黑。

他从袖里翻出这支笔之后,用的是真正握笔的姿势,食指中指勾压,无名指、小指从内侧抵住笔管,拇指按紧,掌虚、腕平、管直。

这个提笔的动作,刚好把孟王侯的这一掌向上、向外格开,但却只是勉强让这一掌,偏开了韩文公的身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