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怎么又看这些了,国公爷走前还特地交待让您好好休息。”她是怕云葭费心劳神,回头身体又不舒服,刚想劝云葭休息。
云葭已经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开口了:“拿了什么东西?”
被这么一打岔,惊云倒是忘记开口了,而是顺着云葭的话往下说:“厨房新送来的东西。”她端着托盘走了过来。
云葭一看,是一盘春兰秋菊、一碟梅子姜并着一壶新鲜的卤梅水。
梅子姜是蜜饯,青梅配以紫苏洗干净后再腌制几天就能吃了,云葭平日胃口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些东西,厨房隔三差五就会做新鲜的给她送过来。
卤梅水则是酸梅汤,这时候正解渴。
不过这其中最麻烦的还是这一盘春兰秋菊,说是春兰秋菊却不是花,而是水果,各式各样的时令水果剥皮去核再切丁放在一起,撒上青梅汁和糖霜便成了最受人欢迎的果盘。
这道果盘不拘什么水果。
每个季节按着自己的口味和时令挑选便是。
如今正值夏季,厨房用的便是才上季不久的夏瓜、雪梨和橙子,三色水果去皮去籽再切一模一样的块状摆放在盘子上,再往上面浇上一大勺青梅汁,撒上糖霜,不仅看得好看水灵,味道也是酸甜可口、令人吃之难忘。
“怎么做了这么多?”云葭无奈,“不是才吃过饭吗?”
惊云道:“国公爷走前特地叮嘱厨房,说您午膳就吃了一些,让厨房的妈妈再做些开胃的给您送过来。”
自己阿爹的心意,云葭自然是不好拂却的。
不过看她阿爹这养猪的架势,云葭实在是既无奈又好笑,她中午那点食量其实不算少了,要放在裴家,她怕是一半都吃不了。
“放着吧。”
她把桌上收拾一番。
眼见惊云瞧见她手里的账本又要张口,索性先说了话:“我先吃点,等吃完再休息。”
惊云:“……”
刚要脱口而出的话一卡,知道姑娘是故意的,惊云目露无奈看着云葭,最后还是妥协了:“那您只准看一会,累了就得歇息,要不然回头我就跟国公爷和小少爷去说,让他们说您!”
云葭笑笑。
她看着惊云,三年前的惊云虽然行事沉稳,但也还保留着一点小孩心性,还知道威胁人,云葭笑着应了好。
惊云见她答应便没再说,倒是云葭问了她一句:“追月呢?”
惊云正在低头摆盘,忽然听到这一句,手上动作顿了下才回答:“她今天来小日子了,奴婢怕她伺候不了您便做主让她下去歇息了,您有事找她吗?”
云葭自然是没什么事的。
不过她也不信追月是因为小日子来才被惊云赶下去歇息的。
女人来小日子各有不同,有形式猛烈疼得直不起腰的,但也有跟没事人一样的,追月就是那没事人的一类,以前即便来小日子,她也生龙活虎,何曾有过不舒服到要休息的时候?看来追月那丫头的心思,惊云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,不过也正常,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,又整日待在一起,知道彼此的心思并不算难。
眼见惊云神色逐渐变得紧张起来,云葭扯唇笑了笑:“没事,让她歇息去吧。”
她并不在意追月的心思。
小姑娘有喜欢的人很正常,何况裴有卿还是那样的出色,放眼整个燕京城有多少适龄的女孩子不喜欢他?可喜欢是一回事,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。
不过这些都是后话。
云葭虽然喜欢未雨绸缪,但也不愿意把人一下子都打死,尤其这人还从小跟着她长大。
“她既然身体不舒服,这几日就让她好好休息吧。”她收回视线发了话。
惊云松了口气。
她轻轻诶了一声,继续摆盘。
“您先尝尝,这东西待会沾了外面的热气,味道就没那么好了。”惊云说着递给云葭一根手指长度的银叉。
云葭也没拂她的意。
她接过惊云递来的银叉,刚想吃,就看见摆盘的碟子。
“霍姨送来的?”
她刚才没注意,现在低头才瞧见。
装水果的居然是水晶碟盘,这可是稀罕货,就连宫里只怕也不多见。
云葭虽然是在问,心里却十分了然,这东西除了是霍姨送的,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了。霍姨生意做得广,早些年打通海外运输这条路线后便没少带来这些稀罕物,她又是死里逃生差点死过一次的人,对赚钱和名声都已经看得很开,有什么好东西先往他们姐弟这边送上一遭,也因此无论是她还是阿琅那边都有不少霍姨送来的好东西。
眼见底下的水晶浮雕在日光的照映下如水一般浮动,即便是云葭见惯了好物的人此刻看着也不由惊艳。
惊云笑着应声答道:“早些时候送来的,一共十二只,雕着十二花仙,那时候您还说——”她想到什么,忽然一顿,脸色也紧跟着变了。
云葭倒是猜到她的未尽之言了,如果是没出事以前,她若是拿了什么好东西必然是要给陈氏送去一份的,上辈子她嫁到裴家,霍姨给了她不少嫁妆,其中就有不少这些稀罕物,不过最后都被陈氏想方设法一点点要过去了。
她脸上的笑收敛了一些。
若说这世上她有什么厌恶的人,陈氏必定排第一。
她跟裴有卿走到最后那种田地,彼此都有过错,所以也怨不得谁,可对陈氏,她自问从未对不起她过,甚至在她年少的时候,是真的拿陈氏当母亲看待的。
她那时候跟裴有卿定亲,满心想着要嫁去裴家,其中也有因为陈氏的缘故。
她自幼时起母亲便与父亲和离了,后来母亲又跟袁野清组建了新的家庭,紧接着又有了新的儿女,她本就喜欢袁野清,对那一双儿女自然疼爱万分,以至于本来就分不到她跟阿琅身上的母爱便更少了。
可以说她虽然有母亲但实际上也跟没母亲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