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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长安沉思片刻,笑道:“听老先生一席话,受益良多,这匹马送对了。”

老者许是听多了这类阿谀奉承的言语,不以为意,只是望着前方的双目微微眯起,眉头微皱。

李长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解释道:“老先生无需惊慌,那是自己人。”

尚在之乎者也中昏头转向的李子听闻此言,抬头望去,下一刻,李长安隻觉出怀中的瘦弱身躯轻微的颤抖了一下,而后浑身僵硬。

此时已走出了五里地。

而林整与瓦岗军残余的五十人马已在此处等候了一个日夜。

李子拢共没见过林整几回,就连那夜一边倒的屠杀,在混乱的逃亡中李子也并未见到林整。但林整样貌的每一寸都刻在李子的骨子里,甚至连毛髮根须都极为清晰。为的就是有朝一日,练剑练出了个一二三之后,好回来寻仇。哪怕那时林整已是一堆白骨,化成了灰,她也能认得出来。

那夜在血光中的面孔她每一个都记得,但如今那些人都不在林整的身边。往日威风凛凛的将军,此时面色苍白,甲胄下裹着伤口的细布渗出血丝,连带着弯弓大戟的锋刃似乎也黯淡了不少。

李子还在燕子山做山匪时,曾从一个被绑来做人质的书生口中听过一个词,叫做兵败如山倒。此刻,看着眼前逐渐走近的那五十号残兵败将,她终于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。

饶是如此,李子仍是忍不住浑身战栗,宛如一头随时爆发的小兽。毕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,且不过是几日前才发生的事,但骨子里对林整的畏惧犹在。她相信,即便伤痕累累,林整要捏死她也比捏死一隻蝼蚁轻易。

一双骨骼分明,指节修长的手恰在此时揽住了她的肩头,耳畔传来李长安的柔声宽慰:“莫怕,这世上已无人再敢欺负你。”

这许是李子至今听过最美妙动听的言语。

果不其然,林整的目光隻轻描淡写的从她身上扫过,而后再同样从老者身上扫过,最后停在了李长安的身上。

林整未动,隻神色默然的伫立静候。他身后的五十人如出一辙,人人身上仿佛都透着一股死气。

李长安朗声道:“将你的人分成两拨,一拨去前方开路,一拨跟在后头,相距不超过十里。任何风吹草动及时上报,既是将种出身,旁的细微末节我也就不多嘱咐了,诸位依令行事。”

待两拨人马各自领命而去,李子终于松垮了下来。林整虽留下来同行,但有师父在旁,她已不放在心上。

三匹马继续上路,李子不经意发觉那位老者从始至终皆是一副巍然不动的高人风范,当下不禁暗自佩服,果然有大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。有句话怎么说来着?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。若换做那些负笈游学的年轻学子,恐怕早吓没了魂儿。李子就见过不少,上一刻尚在年轻貌美的姑娘面前侃侃而谈,自诩风流,下一刻便跪在人□□哭的丧如考妣。

许是为了照应老者,一行人仍维系着先前的速度。

期间老者翻出羊皮水囊喝了两回水,李子看着下意识也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,李长安体贴的从鼓鼓囊囊的包袱里取出水囊,递给她时惊喜道:“哟,竟是牛皮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