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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长安随手抽了一本《野狐志》,翻了几页,笑道:“你读了几本?”

燕赦指着自己的鼻子,哈哈大笑:“我?我一个武夫,肚子里隻装酒肉,可装不下这些学问。”

李长安望了一眼如同大树般林立的书柜,不禁问道:“读完这些书得花多长时日?五年,十年,还是二十年?”

燕赦转头望向通往三楼的木梯,道:“我虽不知他花了多少时日,但这二十年,他一步也不曾踏出此楼。”

李长安勾了勾嘴角,拾阶而上。

燕赦负手而立,笑看不动。

三楼书柜靠壁而摆放,围成一圈,中间摆有一张一丈长的矮脚案桌,有一清癯身影盘膝跪坐在案前,身旁有一炉美酒正温,满楼的书香酒香肆意飘散。

那人脚边摞着几堆书,地上亦是书籍凌乱铺散,许是听见了脚步声,那人停下手中笔,缓缓转头望来,便见一青衫女子恭敬作揖。

“李长安拜见元绛先生。”

两鬓霜白的儒生淡然微笑,有清风穿楼而过,悄然翻动笔下书页。

自古乱世出英雄,春秋战乱时天下群雄遍地开花,但就好比一个笼子里的蝈蝈,总得争出个胜负,唯有最强的那个才可封狼居胥。武将之间尚是如此,那些安坐于幕后运筹帷幄的谋士就更为惨烈。相较于武将的战死沙场,这些为国谋为君谋为天下谋的谋士下场则凄惨无比,并非谁人都能如范西平一般,孤身而来孤身而去。

这位二十年不曾踏出遮云楼半步的男子,李长安隻从玉龙瑶的口中听来隻言片语,毕竟花栏坞的谍子也不是神仙,总有力所不逮的时候。

故而李长安隻知这男子与她同姓,名李元绛,字元绛。天奉元年科第三甲的探花郎,在翰林院做了三日侍郎便辞官云游四海,半年后下落不明,原是来了北雍。祖上似是西蜀人,家中无长辈无手足,不曾娶妻,可谓是了无牵挂,孑然一身。

二十年来,李元绛不曾向燕赦谋取过一官半职,心甘情愿伏案二十年,穷经皓首。但这些年,北雍上到边境布防,下到民生漕运,每一条每一律皆出自这位元绛先生之手。遥想二十年前,能让打心底瞧不起读书人的燕大将军礼贤下士,甚至为其筑楼藏书,可见此人是何等的惊才绝艳。

李长安静静打量着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儒士,许是多年不见阳光,李元绛肤色白如雪,当真叫女子看了都艳羡的紧。只是身形干瘦,眼眶青黑,称着白皙面庞更显病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