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般无声无息的肃清,在城内各个角落不分昼夜的进行,薛东仙走出陋巷时,估摸那个北契谍子应当不知不觉死在了某个阴暗小屋里,但身后一阵突兀的脚步声令她在巷口驻步不前。
迎面跑来的小妇人满脸惊慌失措,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,许是瞧见了薛东仙手中的长剑,小妇人眼神中的惊惧又加重了几分,但生死关头容不得她多想,她一把拽住了薛东仙的手臂,隻来得及喊出姑娘两个字,脖颈上便多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。
小妇人捂着脖子,跌倒在臭水沟里,身子抽搐了两下,彻底死绝。临死前,那双眼眸里,满是怨毒。
薛东仙朝追着小妇人而来的谍子摆了摆手,低声道:“吩咐下去,继续清理这片区域,一个都不要放过。”
谍子抱拳领命,身形一闪而逝。
巷口出现了一个不期而遇的熟悉身影,看着眼前这幅场景,陆沉之不禁皱起了眉头,她走进陋巷,驻步在那具死尸旁,抬手用枪尖挑起了襁褓的一角,露出一片紫黑的皮肤,显然这个孩子命薄,几个时辰前便已死去,而那可怜的母亲,想必也没留下活口。
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陋巷,都没有言语。
街道上衣衫褴褛的行人大都双目无神,根本无人在意这两个衣着整齐佩剑拎枪的年轻女子,薛东仙是“视而不见”,陆沉之则是不愿去看,隻专心盯着脚下。
直到走出这片所谓的贫民窟,陆沉之犹豫道:“那妇人真是北契的谍子?”
薛东仙冷淡道:“不论是不是,她已经死了。”
此后很长一段路,两人之间再没有言语,仍是陆沉之先开的口:“我听陈大人说,呼延军出了倒马关驻扎在衝河便不再往前,加上近日来城外游骑无故增多,许是打起了流沙城的主意,倘若真是如此,仅凭城中这一千骑……“
怕是连一日都守不住。
这句话,陆沉之难以说出口,流沙城能够上马皆兵的精壮统统都送去了瘦驼县,余下的除却老弱妇孺,便是在以往帮派斗争中落下残疾的人,有不到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有正值壮年的中年汉子,也有上了些年纪但犹自不服老的老人,放在其他太平地方或许难以想象,但这般苟活于世的人在如今城内仅剩的两万余人中占了半数之多。即便给他们精弓良马,即便他们甘愿为之一战,但在精兵良将的呼延军面前也如同纸糊的窗户一般,一捅就碎,跟送死没什么区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