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坐在马背上的无头尸首在战马惯性的衝锋下,跑出去一小段距离才栽倒落地。而一些未能被一刀毙命的倒霉蛋,等待他们的将是后续白袍营骑卒的精准补刀,“战场上不留伤敌“是燕字军一贯的作风,虽未经熏陶,但白袍营的女子骑士们显然很好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。
在过去几个月与黑马栏子的磨砺中,这些年轻姑娘们已有了相当不俗的默契,通常以燕白鹿为首的衝锋下,左右几骑呈扇子形往周边持续扩大收割范围,一来给后续袍泽创造更为有力的衝撞条件,二来避免敌军最外端的两侧有掉头拉开战线的机会,而最大的优势则在于一次衝锋便可彻底凿穿敌军的阵型,但这需要领头一骑拥有常人无法匹敌的个人战力。
当北契骑军还在沾沾自喜时,燕字军便在潜心钻研如何最大限度的发挥出,那些远超常人战力的武将自身的才能,好比顾袭那般的悍将,虽衝锋陷阵勇猛无敌,但单兵作战远不如配合普通士卒发挥出的作用更大。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谁都懂,可若许多拳头中有一隻拳头坚硬无比,将直接拔高所有拳头的战力水准。
如今这套纸上谈兵的理论,放在白袍营再熨帖不过。
侥幸从前一波对撞中活下来的北契千夫长回头望了一眼,自家骑卒头颅满天飞的炼狱场景,不禁令他冷汗淋淋。他麾下三千骑所属的飞准营是呼延军中颇具威名的轻骑部队,与燕字军山鬼营同样,在短途奔袭中占有不可动摇的一席之地,草原上的马跑起来自然比中原的马更快,草原上的汉子自然理当比中原人更骁勇善战,故而他当下全然想不明白,为何这支在塞北草原上刚刚崭露头角的白袍娘子军,这般轻松就将他麾下的精锐杀的人仰马翻,且毫无还手之力?难道那些侥幸活着回来的黑马栏子并未夸大其词,这些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骑士当真是北雍深藏已久的杀手锏?可呼延将军的那位义女郡主分明说过,倘若燕赦一死,呼延军在北雍唯一的敌人便只剩一个李长安,连燕赦的亲孙女都没资格与呼延大将军相提并论。
念及此,千夫长眼神一狠,用马刀狠狠捅穿一个企图趁他分神之际从侧面偷袭的白袍骑卒,马刀从那女子骑卒的腰间侧面横向抽出,几乎拦腰斩断了半截身躯,绝无活命的可能。看着那名女子骑卒落马倒地的尸首,千夫长眼神没有半点怜香惜玉,反而心底那股无名火愈发旺盛,他握了握刀柄,啐了一口唾沫,什么狗屁杀手锏,他娘的宰起来还是跟宰羊一样轻松?这帮狗娘养的崽子肯定是瞅见娘们儿就轻敌了,不然……
余光中闪现出一抹凌冽寒光,千夫长下意识举刀抵挡,可没成想那并非是一把刀,而是一柄剑,角度刁钻的从刀下直刺而来,平滑的剑尖没有丝毫停滞,径直刺入了千夫长未被皮甲包裹的脆弱脖颈。
剑的主人与他擦肩而过时,鲜血才汹涌而出,比刀快了太多。临死前,这位千夫长看清了仇人的背影,同样的白袍白甲,身后却背着与常人不同的三柄剑,那森然剑意,光用眼看便觉着非比寻常,闭眼之前,他只剩一个念头,完了。
初上战场,根本辨别不出将领与普通士卒之间不同甲胄的李得苦,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宰了一个校尉级别的敌军千夫长,再顺手又削掉一颗蛮子头颅后,她双眼猩红,用剑身连抽了战马几鞭子,开始发足狂奔。
在此之前,被燕白鹿刻意安排在阵型中段的李得苦,并未体会到生死一线的激烈衝撞,由于前边袍泽强悍的战力,能够活着到李得苦面前的北契骑卒并不多,但沿路上满地的尸首与鲜血极大刺激了她的神智,因为这些残缺不全的尸首中不仅仅有敌人的还有自家人的,常有那种玉石俱焚,双方各自把刀奋力插进对方身躯,死时便堆迭在一起的情形,有的两人抱作一团,有的三四人,这种时候没谁顾得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,要死一起死,这便是战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