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马上都二十一世纪了,这里还有好多崔明亮呢,都在等待通往外面世界的火车,他们的站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。”
赵韬看着陈立安的背影,对他说的话还挺能共情的,演的是二十年前的年轻人,但是二十年后这些人不还是有吗。
时代发展很快,但是又很慢,慢到有些人都过完半生了,还没等到属于他们的火车。
能走出的人都不容易,也都不愿意回来,回来也是格格不入的。
雪化了之后,剧组又正常拍戏了。
天气暖和了,很多事情也变了,张军去深城看姑妈,又回来了,还带回来很多时髦的玩意。
蛤蟆镜和大收音机。
一群年轻人在破旧的屋子里听着歌学着大城市的人跳舞。
崔明亮不会跳舞,闭着眼睛别扭的扭动着身体,像是在打拳一样,两只手来回的摆。
没人会说他的跳的不好看,大家跳的多不好看,谁也不知道这个舞怎么跳。
就像崔明亮说自己没坐过火车,不会火车叫一样。
陈立安拍这段戏的时候总能想到自己,他也追过时髦,留过长发唱过摇滚,但是这些时兴玩意到底是什么他其实也不知道。
摇滚是个啥,陈立安那个时候不知道,霹雳舞又是个啥,崔明亮也不知道。
管他是个啥!
只是在追求外面的世界而已,就像是站在井底的青蛙看到有人在井口跳舞,跟着蹦跶了几下,跳的是啥根本不重要。
只是在蹦跶的时候觉得自己和时代接轨了,距离外面的世界近了。
整部电影的前半部都是这个基调,四个年轻人的爱恨纠缠和琐碎小事中处处透露着时代冲击下的悲哀。
文工团的编制被取消了,被私人承包了。
尹瑞娟放弃了梦想,进了税务局,每天穿着制服骑着车在大街小巷上穿行。
张军把钟萍的肚子搞大了,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,他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,他不想结婚,带着钟萍把孩子流了。
文工团没了补助要出去走穴赚钱,崔明亮很兴奋没有离开文工团,他要继续做文艺工作者,要追求梦想,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。
但是文工团去的第一站是乡下,第二站是煤矿,没有走到大城市,崔明亮心里失望极了。
但是在路上的时候,崔明亮看到铁路了,他兴奋的跳下车,朝着铁路跑去,团里的年轻人也跟着跑过去。
只是他们还是没追上开过去的火车,只看到火车的背影,一列黑漆漆的拉着煤矿的车开向了外面的大城市。
崔明亮站在铁道旁看着火车离去的背影,就那么站着看着它开走了。
拍完这些戏的时候,陈立安沉默了好久,他明白了贾章科对自己的家乡感情。
时代发展的洪流就像这列火车一样和这里的年轻人擦肩而过,能离开的只有时代发展需要的煤矿。
陈立安站在山坡上抽了很久的烟,他赶上了时代的红利,但是很多人没赶上。
红利的背后也有很多看不见的悲哀,无论第六代导演被骂成什么样子,但是总归是他们让更多人看到了这些创伤。
不管陈立安心里怎么想,戏还是要拍的。
文工团这种被时代淘汰的产物很快就失去了市场,没有人请他们表演了,就算在路边表演也没有人为此停留多看一眼。
崔明亮回到汾阳后仿佛认清了现实,不再期待那个属于自己的站台了。
他和尹瑞娟相遇,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走了,他们结婚了,还有了孩子。
电影最后的一幕在崔明亮的家里,他躺在椅子上睡着了,尹瑞娟抱着孩子站在水壶前逗着孩子玩。
被烧开的水壶呜呜呜的叫着,就像是火车的鸣笛声,但是没人会为此激动和兴奋了。
崔明亮躺在椅子上疲惫地睡着,尹瑞娟眼里只有孩子。
他们的站台到最后也没有出现,能让他们上车的火车最后也没出现。
拍完所有的戏份后,陈立安和贾章科喝了一夜的酒。
最后在酒精的麻痹下,忘记了这一切,坐着上百万的大奔离开了汾阳。
陈立安有自己的站台,也有属于自己的火车,火车上还有很多人,他不会在一个地方停下脚步的。
哪怕车窗外的景色触目惊心,但是最后的终点会是绚烂夺目的。
汾阳的火车会在十二年后出现,这里的年轻人会坐上火车,听着火车的鸣笛驶向自己的未来。
帮妹妹搭上关系!
颠簸的土路上,陈立安透过车窗看着灰蒙蒙的天空,灰蒙的天空像是漆黑的煤燃烧之后的飘起来的烟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路况越来越好,天空也逐渐变得明亮起来。
陈立安缓缓摇上车窗,将站台所有的记忆都丢在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下了。
这种角色演的多了,有的时候真的会变的苦闷,投入到角色的情绪中就很容易受影响,不投入又会觉得对不起这样的剧本。
想做一名好演员有的时候也挺难的,当然,做一个不敬业的演员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。
陈立安回到京城后,难得拿出大明宫词的剧本又看了看,这是一部很经典的电视剧,当然这个经典是需要对比,和这些年拍的四大名著相比就不那么经典,要是和后来那些粗制滥造的剧相比的确是经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