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里,我遇到了一个被鼠民叛军称为“圣女”的女人。
不,她实在太小了,比我还小很多岁。
与其说是女人,倒不如说,还是一个小女孩。
虽然其貌不扬,但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孩,却拥有一种极其特殊的能力。
能够通过自己的梦境,将周围所有人的精神连接到一起。
这种能力,一方面令她能够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千千万万鼠民的痛苦、恐惧和绝望,拥有远超外表的深邃和成熟。
另一方面,巨大的痛苦又刺激着她稚嫩的心灵,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极限,令她将自己的灵魂完全封闭起来,封闭在七八岁,甚至只有岁,仍旧天真无邪,无需也无法理解这个残酷世界的年龄,封闭在一个个她所营造出来的,天真烂漫,无比美好的梦境中。
这样一个洞彻了世间的黑暗,却选择了在梦境中逃避的小女孩,又怎么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,真正的“圣女”呢?
我没有杀她。
但我发现她时,她已经快死了。
虽然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。
但这位“圣女”并没有我的主人那样,利用图腾来掌控天赋的能力。
更没有足够的黄金曼陀罗果实和巫医秘药,来填饱激发天赋之后,饥肠辘辘的大脑和身体。
而在负隅顽抗之时,她还不顾大脑即将燃烧和爆裂的痛苦,一次次疯狂透支天赋,试图将我们都拖入她的梦境。
结果就是,她遭到了天赋的反噬。
即将死在我的面前。
临死前,她仍旧源源不断朝我的脑子里,灌输她的梦境。
既有加入大角军团的千千万万坏鼠民,亲身经历的痛苦和绝望所凝聚而成的噩梦。
也有圣女为了帮助大家逃离痛苦,编织出来的美梦。
我不知道她的用意。
是看出了我同为鼠民的身份,想要劝说我背叛自己的主人,站到鼠民叛军这边,继承大角军团的旗帜?
还是,单纯想要我带着这么多鼠民叛军的情感和记忆,像是带着他们的灵魂一样,继续活下去?
真可笑。
我就像是一撮被狂风卷起,无足轻重、身不由己的鼠毛。
生存还是毁灭,什么时候,又轮得到我自己来决定?
我在鬼使神差下,唯一能做的事情,就是抱住了圣女的尸体,闭上了她的眼睛。
大角军团就此覆灭。
而我的主人也兑现了承诺。
我终于摆脱了盗墓贼的身份。
被编入了一支奴兵战队,甚至还当上了小队长。
主人甚至非常罕见的,纡尊降贵的,亲手抽了我一鞭子,勉励我悍不畏死,奋勇厮杀,洗刷卑贱的血脉,捍卫祖灵的荣耀,也不负主人的赏识。
我被抽得龇牙咧嘴。
心底却高兴极了。
不是因为主人的勉励。
而是因为,我即将以奴兵的身份冲锋陷阵,去面对矮人火炮、精灵毒箭和魔法师们组成的防线。
这下子,我总能死了吧?
抱着这样的目的,我比任何一名鼠民奴兵都更加卖力地训练着。
往身上增添了无数道伤疤的同时,也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杀戮技巧。
我尽心尽力完成主人的命令,博取主人的欢心和信任。
只为了在冲锋陷阵的时候,能够尽量站得更靠前,死得更痛快一点。
然而,每当夜深人静,我明明精疲力竭,应该沉沉睡去时。
却总会做很多怪梦。
就是大角军团的圣女,灌注到我脑子里的那些梦。
也就是那些鼠民叛军们,共同的记忆、情感和意志。
真奇怪,那些鼠民叛军明明过着和过去身为盗墓贼的我,一样痛苦不堪,看不到希望的生活。
但他们在临死前,最闪耀的记忆,却不是充斥着整个生命的痛苦。
而是那些微不足道的,稍纵即逝的,美好和快乐的瞬间。
一朵生长在路边的野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