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3节(2/2)

她木然站着,而朱聿恒未曾察觉她心内的惊涛骇浪,轻轻帮她理好衣袖,却不曾将她的手放开。

阿南紧握着他的手,定了定神,望向他的胸膛,问:“你的伤怎么样了?”

朱聿恒略扯了扯自己的领口,让她看看咽喉下的赤线:“还好,痛过了便安静下来了。”

“傅准那个混蛋心机太深沉了,玉门关这个阵法,从内部结构到密道路线再到你身上的山河社稷图……他早就一清二楚,却看着我们着急奔波,要不是我这次用计,他从始至终半个字都不吐露,简直一肚子坏水!”

“可你也太冒险了,总是任由自己陷身于危机中。”

“我也是有把握才会去冒险啊,对自己有把握,对你也有把握。”

“万一哪次我有个失误,你怎么办?”

“不会,”面对他的担忧,阿南却轻快朝他一笑,“毕竟你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阿琰嘛。”

朱聿恒明明觉得心口还郁积着担忧,可看见她的笑容,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,像抓住了偷鱼的小猫,生气又无可奈何。

大鹏金翅(1)

阿南将面前的茶一口喝完,道:“别磨磨蹭蹭啦,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。如今是月底,马上月初,你身上的山河社稷图就要发作,这次咱们一定要赶在阵法发动之前,将里面的母玉给取出来,免得你身上的子玉再被呼应碎裂,又毁一条经脉。”

“嗯。”朱聿恒应了,想起一件事,又道,“梁家三人不知在矿道中躲到了何处,至今未搜索到。不过盯着梁鹭的人确定,他们尚未联系上。”

“是我大意了,不过最终能让傅准带我入阵,还是全靠他们动了手脚。”阿南心有余悸,又有些庆幸,“幸好你没有第一时间去抓梁鹭,不然最后的线索也没了。”

“目前她在月牙泉一切如常,只等好戏开场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阿南思索着,皱眉道:“我总觉得,这案子的前因后果都已经有了,只是……还差一点点碎片未曾拼凑上,是什么呢?”

“我知道是什么。”朱聿恒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,从旁边取来两份文书,递到她面前,道,“正巧,我过来便是要拿这个给你看的。”

阿南拿过来,翻开第一份一看,当即皱起眉头:“这是……数十年来北元对我朝的用兵记录?”

朱聿恒点了一下头,示意她详细查看里面的内容。

阿南笑吟吟地将手按在上面,那双亮亮的眼睛望着他,问:“这种军机要事,让我这样的女匪看,合适吗?”

“谁说你是女匪了。”朱聿恒在椅背上又加了个垫子,让她舒服靠着好好看,“你现在坐镇朝廷破阵小队第一把交椅。”

“那也得等我把傅准先给扇下去,才能坐头把椅。”阿南开着玩笑,歪在椅中摊开第二份文书,却见是二十多年前顺天周边一个小卫所的旧录,诧异地挑了挑眉:“杨树沟卫所……百户马允知,副手卓寿?”

朱聿恒点头:“二十三年前,二月,你对照看看。”

阿南将两份文书一起翻到二十三年前的二月份,看了一眼,便露出了错愕的神情。

呆了片刻,她猛抬头看向朱聿恒,气息都有些不稳:“二十三年前二月,北元退避于王庭,并未有任何流兵在外,而……杨树沟卫所,歼敌百余人,马允知因此荣升,副手卓寿擢拔为百户?”

朱聿恒点头:“所以,一切前因后果,都清楚了。”

阿南只觉得脑中风声呼啸,望着这份二十三年前的档案,她既愤怒又激动,脸色都变了。

朱聿恒铺开一张素笺,提笔道:“来,咱们将此案再从头到尾理一遍吧。”

他走笔如飞,在纸上写下本案的两个表相——卓寿与王女之死。

同一时间、同一场雨、分隔于敦煌南北。

都在诡异的雷火之下全身起火,被焚烧而死。

关窍基本通了,阿南将档案扣在桌上,掰着手指道:“先把卓寿的线索理出来。”

两人商议着,在纸上一一列下:

其一,二十三年前,卓寿与马允知同在小卫所,马允知高升,卓寿得子。

其二,二十年来卓寿与马允知素不往来,似各有成见。

其三,苗永望临死之前,曾寄信诅咒卓寿暴亡,很可能提到天雷之说。

其四,卓寿运送草料到矿场,因公而来,却独自先行离去。

其五,知晓他离去内情的刘五,因为撞破唐月娘私情,疑似被杀。

阿南与他看着整理出来的线索,露出释然表情:“现在看来,卓寿之死的疑问都已经有了答案,接下来,就是北元王女的事儿了。”

朱聿恒照例在纸上列出疑点——

其一,一直梦见自己死于火焚的王女,果然死于火下。

其二,天雷穿透雨伞,劈中咽喉起火,火又从伞下冒出。

其三,侍女跳河而死后,属于北元王族的金翅鸟首饰出现于干涸水道中。

其四,梁家忽然认祖归宗的女儿,竟遵循北元风俗。

其五,王女死后,北元立即得到风声,以侍女书信为凭,前来兴师问罪。

五条疑点,朱聿恒在纸上一条条列出,阿南一条条看着。等到他收笔之际,抬头与她相望恍然。

如电光火石,洞明照彻,从顺天到敦煌一路憋着的谜团终于都有了答案,两人不觉都露出笑意,轻出了一口气。

“看来,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……”阿南的手抚过纸上尚未干的墨迹,点在卓寿与王女之上,道,“现在就等着他们落网了。”

“别担心,他有金蝉脱壳之计,我们也有引蛇出洞之法。”朱聿恒搁下笔,沉声道,“只要恶人敢兴风作浪,就决计无法逃脱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