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,北边前线的消息时不时传来,都是狄青压着白马强镇军司打,一步步往前。
这其中也有穆桂英在侧翼不停骚扰的功劳。
等过了两个月,定州城真的冷了,大片大片的落叶从远处被寒风卷来,在街道上一层层像是鱼鳞似的翻滚。
很多穷苦的定州人,在背风的墙角,挤成一团,瑟瑟发抖。
府衙中,吕惠卿和陆森面对面坐着。
“陆真人,从西安城,以及京城收购的粮食与布匹皆已经入库了,路上有所损耗,但不超过一成。”
陆森轻笑起来,很是满意。
但凡长途运送粮食,会有损耗这是很正常的情况,只要不超过两成,其实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。
“吕郎中,定州的户籍做得怎么样了?”
“九成的民众都入编籍入册。”吕惠卿比刚来这里的时候,明显又瘦了些,但人却显得更精神了:“定州城内约有二十万人左右,若是算上城效和贺兰山附近,约三十万人。其中有二十万人,可能没有足够的粮食过冬。”
三十万人的城市,在这个时代算是大城了,当然不能和汴梁、杭州那种地方比。
那些是超一线大城。
“吕郎中打算如何发粮?”
“按照名册一家一户发放?”吕惠卿小心慢慢地说道。
“这不好。”陆森摇头:“只发放粮食,会让他们有惰性的,并且会觉得官府给他们发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之后反而不好管理。”
“那陆真人的意思是?”吕惠卿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“其实这事你在杭州也做过的,以工代赈。”
吕惠卿思索了会,说道:“各地方人俗风情不同,并且定州似乎没有什么大工程可以让那么多人同时开工,城墙也已经修好了。”
“修路。”陆森说道:“修一条定州到兴庆府,再到西安的路出来。”
“这倒是可行。”吕惠卿思考了会,随后说道:“只是现在就快要入冬了,再修路是不是有些困难,进度会很慢。”
“找个理由给他们发粮发布匹,这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,修路只是附带的好处。”陆森轻笑道:“而且我也清楚,入冬后,受到寒气的影响,地面会变得很艰硬,所以路修得慢些没有关系,只要能在开春之前,修到兴庆府就行了。”
定州离兴庆路并不算远,一个冬季,二十万人……这可是个大工程。
吕惠卿觉得口干舌燥:“陆真人,此事系关重大,下官怕无法承担此重责。”
“不用怕,你连近百万人口的杭州城都能管得井井有序,这里不到二十万人的工程而已,想来难不倒你。”
吕惠卿当下苦笑起来,这能比吗?
杭州那里的几乎都是中原人,总体来说都是守法懂礼的。
而这些定州人,无论是汉人还是西夏人,骨子里都多了股桀骜不驯,二十万人同时出城开工,若是管理不好……很难收场。
“我知道你的难处。”陆森看着吕惠卿一张苦瓜脸,笑道:“所以你可以带三千精兵随行督工,若是有人敢不守规矩乱闹事,你看着办。”
这下子吕惠卿定下心来:“下官现在手中有钱有粮还有人,定当把这件事情做得妥妥的。”
“二十万人修路,大工程。”陆森忍不住说道:“若是成了,这便是你吕郎中从做官到现在,最出彩的履历了,同龄人不可能会有人比你做得更好。”
听到陆森的话,吕惠卿眼睛猛地张开了许多,他想起了一个人,王安石。
这是他心中最大最强的‘对手’。
若是真把这件事情做成,以后遇到王安石,自己完全可以挺直腰板和他对峙。
“多谢陆真人提拨。”
吕惠卿很感激陆森,虽然最近一段时间,他干的活又多又累,还有些挺危险的,可他也明白,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政绩,这些事情做得越多,越好,就相当于在打地基,以后他回到朝中,就能起更高更大的‘楼’。
所以他被陆森撵得像是头牛,累得像是头狗,可他从来没有抱怨,更没有恨过陆森。
“不用记着谢我,接下来你可以想杀了我的心都有。”陆森坏笑着说道。
“下官岂敢!”吕惠卿连忙躬身抱拳。
陆森说道:“因为接下来,我会离开定州一小段时间,短则五六日,长则半个月左右,很难说。”
吕惠卿心中顿时涌出不妙之感。
“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,你不但得管理着修路的事情,还得保证定州的稳定,以及保证北方前线的军械和粮草供应。”
果然是这样!
若是其它的上官放权,吕惠卿肯定开心得不行。
但陆森放权……那就意味着麻烦。
先不说陆森坐镇定州府的意义,光是应对狄青和穆桂英这两位大元帅,都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。
因为吕惠卿还只是个小文官,虽然说文贵武轻,可这两位在武将中可是‘大爷’,也只有同等大爷的文官,能压得住他们了。
他吕惠卿区区一个户部郎中,何德何能!
“放心,只要保证好军械和粮草供应,这两位元帅不会对你怎么样的。能者多劳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