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个人是吗?”yaron道:“你是为了那个人回去的?”
亭澜脸上和煦的笑容在听到那句话后变得有些凝固,他本可以用咳嗽来掩盖自己的失态,或是用语言巧妙地转移话题,但在酒精的作用下,这种工作交际小技巧已经被他抛诸脑后,昏暗散漫的灯光下,亭澜嘴角扬起的弧度显得极为不自然。
yaron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,劈手抓起一杯鸡尾酒,仰头就喝。
“一杯鸡尾酒25美元。”亭澜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神色,开口道。
“这可是你的临别宴会,你请得起。”yaron说道:“顺便提醒一下,25美元是通货膨胀前的价格,现在已经涨到30美元了。”
亭澜失笑,他一把搂住yaron的肩膀,笑骂道:“你这家伙!喝吧,最好喝的一会儿爬着出去。”
“你不喝?”yaron哼道。
亭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,甩了甩有些晕的脑袋,举起来道:“我当然要喝。”
yaron咬着手中鸡尾酒杯的杯沿,冰蓝色的眼眸闪了闪,随即笑的弯了眼睛,他猛地站起身来,冲一旁正在聊天的同事们举起酒杯,笑道:“大家听到他说的话了吗?去把他灌醉!这可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。”
同事们哄然一笑,随即都放弃了闲聊,纷纷将亭澜围了起来。
jp摩根的人似乎有天生的劝酒技巧,这技巧不同于国内的中式劝酒,他们会拉着你从咖啡豆的好坏聊到比特币价格,又从今日的卢布汇率聊到可能存在的金融海啸,总之,他们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,不管亭澜是听还是说,当一番话题结束,他手中的酒杯早已空空如也,而在这时,总会有殷勤的家伙,再去吧台给他端上一杯。
酒精在胃里充分消化,随即融入血液,麻痹了亭澜的大脑。
他举着酒杯靠在绒面皮的沙发上小口酌着,耳边充斥着同事们的聊天声,却分不清他们具体在聊些什么。
细细碎碎的人声,酒杯相碰的清脆声。
恍然间,一如往昔。
“你准备去国?”
黄浦江边的清吧里,大学同学江随撑着头,脸颊已经喝的通红。
“嗯。”亭澜趴在桌上,静静地看着黄浦江的夜景,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映射在江面上,被徐徐开过的游轮激起一阵阵粼粼波光。
“咱们学金融的,去国倒也合适……要走什么程序?”
“托福。”亭澜晕乎乎地喝着酒,双眼迷离:“已经考过了。”
“那多久走?”
“明晚的机票。”
“这么快?”江随吓得打了个酒嗝:“你现在才大三,毕业怎么办?”
“过去读大四,我走的3+1,临时转的。”亭澜呢喃道,一想起辅导员惋惜的眼神,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。
“你这家伙……咱们系里唯一一个保研名额都在你头上,你倒好,说出国就出国了。”江随晃了晃酒杯,将杯中的朗姆酒仰头喝掉,皱着眉道:“你知道吗,咱俩做了这么久的同学,但我总感觉你一直瞒着我什么,就像这回,太仓促了,一点预兆都没有。”
亭澜噗嗤一声笑了:“怎么,怨我不告诉你?”
“笑什么,所以是因为什么让你这么快就决定出国?”江随问道。
亭澜看着杯子愣了一会儿,犹豫道:“……等过段时间吧,过段时间我再告诉你。”
江随看了看他,烦躁地揉了揉脑袋,道:“唉,行,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亭澜笑的断断续续,拿起酒杯又开始喝。
江随瞥了他一眼,一把夺过酒杯道:“别喝了,喝晕了我还得把你抬回去。”
亭澜揉了揉鼻子,想了一会,突然开始低头摸自己的裤兜。
“找啥呢?”
“……钥匙。”
亭澜摸索了一会,然后垂头丧气地将双手撑在桌上,声音闷闷的:“忘带了……”
江随顿了顿:“你明天飞机,带行李了吗?”
“……没带。”
“那怎么办?你有备用钥匙吗?”
“有……”脑袋越来越晕了,亭澜努力晃了晃,但大量的酒精侵入大脑,亭澜的意识已经开始不受自己控制。
“在哪?”
“在……”在那个人那里。
亭澜抿着唇,一股不同于酒精的苦涩霎时间郁结在胸口,让他说不出话来。心口那处已经被压抑到几乎看不见的伤痕不经意间被酒精催发,汹涌的情感喷涌而出,如海水倒灌,翻江倒海。
“亭澜?亭澜!”江随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玻璃,雾蒙蒙的,离他越来越远。
身子被人扶起,觥筹交错中,yaron醉后富有磁性的声音很好辨认:“咦?这位小绅士,你找谁呀?”
亭澜茫然地睁开眼睛,透过鸡尾酒氤氲的香气,一张年轻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,让他感觉陌生又熟悉。亭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,他的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,只能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,张了张嘴,说不出一句话。
“erik,你熟人吗?”
亭澜的视线在那人的脸上停留了许久,久到那夜黄浦江边霓虹灯的光影与这复古酒吧里昏暗的灯光相重合,久到面前青年的面庞逐渐变成记忆中那人的模样。
“你来……给我送钥匙了?”亭澜觉得心口处的伤痕裂的更大了,他捂着胸口,不知是醉意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,双眸中渐渐蓄上泪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