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:“不过区区雕虫小技,竟把你们给坑得团团转,二王子若是知道,只怕该后悔让你们跟来。”
“还是乖乖呆在草原放羊得好,至少不会给太子殿下丢人现眼。”
罗树和格亚瞬间脸色铁青。
他二人的母亲都曾是燕然在草原上四处掳掠来的奴隶女子,出身不好,从小就饱受歧视。
所幸二人不甘弱者的命运,靠着一刀一枪的拼杀,成功在军中获得一席之地。
自从升到万户,手下军士扩充编制破万,再加上随军军奴,战斗力非同小可,他们便有了与上层贵族博弈的资本。
放在往年,随便一个满员的燕然万户将领,在野外,都能把启朝军队打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。
他们也不是没有攻打过城池,按以往的经验,架起砲车冲车对轰一轮,扛着云梯冲杀一轮,只要打坏城里砲车。
但凡让他们冲上城墙,启朝士兵一个个弱不禁风,又没有勇气,十个八个也不够他们一个勇士杀的。
就算碰上难啃的骨头,也大可四面围困,不断袭击攻城,把乌龟壳一点点敲碎,叫对方寝食难安夜不能寐,在绝望中等死。
他二人哪里想过会有如此憋屈的时候。
第一轮攻击,没有丝毫建功不说,还凭白损兵折将,云梯都立不起来一架,前方冲锋的勇士活生生在眼前消失了!
两个万户加起来,把军奴也计算在内,满打满算也才两万五,一下子就少了上千,里面起码有五百以上的披甲精锐!
最可气的是,对面城墙上的启朝士兵毛都没掉一根,就连箭矢都没有消耗太多,杀伤力最强的重弩车和砲车也没启用。
这战损比,基本等于已方白给。
罗树和格亚的心都在滴血,每个披甲精锐都是无数资源堆起来的,可不像那些可以随便当炮灰的奴隶。
本以为吹响了收兵号角,两人的部下可以喘息一下退下去修整,减少损失,哪怕根据新的防御情报调整策略也好。
谁知,紧跟着的军令,竟是叫他们继续佯攻,而且还要猛攻,来掩护后方大营转移,叫启朝守城兵多面起火分散兵力。
这下可好,他俩的先头部队做了趟雷的垫脚石,其他万户轻轻松松绕到南面,找到破绽进攻,一个比一个冲杀得猛,越发把他俩衬托得无能。
他们简直要恨死萧青冥和黎昌,挖陷阱干嘛只挖一半?全部挖了多好!
“好了,都别吵了。”苏里青格尔扬起马鞭随手挥舞一下,鞭尾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。
“伯父,我明白你的意思,你是担心这两日萧青冥故意放出假消息示弱,好叫我们放松警惕,今夜派人袭营?”
苏摩摸着大胡子颔首:“我若是他,必定如此。”
苏里青格尔勾起嘴角冷冷一笑:“放心吧伯父,我早就防着这一手呢。其实,我倒是非常希望他们快点来。”
“一直缩在乌龟壳里才令人头疼呢。我们连续两天两夜猛攻,投过去的石砲消耗的太快了。”
“还有其他的攻城器械,虽然奴隶营一直在赶制,可是消耗量远远超过预计。”
“拖下去,对我们不利。”
他站起身,舒展一下筋骨,壮硕的胸肌把甲胄撑得满满当当,狼一样的眼神精芒闪烁:
“今夜,我会亲自带人巡夜。对面若是敢派人偷袭,定叫他们有来无回!”
※※※
所谓夜间袭营,无非是趁着夜深,士兵们睡梦正酣,突然打开城门,大队骑兵冲入敌人营地,杀个措手不及。
但若战斗力过于悬殊,又或者是营地早有防备,夜间袭营几乎不可能成功,反而成了白给。
更有甚者,趁着城门来不及关闭,尾随败兵杀入城中,就更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苏里青格尔对自家精锐的战斗力自信满满,他夜里亲自带兵守夜,已经是给了萧青冥天大的脸面。
子时过去,将领们都回到自己帐中休息,到了丑时,正是士兵们睡得正沉的时候。
营地里,巡夜的卫队时不时来往走动。
接连两日没日没夜的血战,大家伙儿都有些疲惫,好不容易今夜能休息一晚,有些值守的兵卒,偷偷跑到帐篷角落的阴影处,打个盹躲懒。
一个燕然军打着哈欠昏昏欲睡,另外一人推了推他的胳膊:“别睡了,听说今晚太子殿下亲自守夜,被他捉住,你可就惨了。”
那人眯着眼嘟嘟囔囔:“那些南蛮不过都是些没种的软脚虾,别说他们没这个胆子主动出城攻击,来了也不怕,让我眯一会怎么了……”
身边的兵卒正要继续劝他,倏尔,远方漆黑的天空,一大团冉冉升起的光团晃晃悠悠飞了起来!
“老天爷,那是什么——”
燕然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,确认自己没有眼花,把月亮看成橘黄色的。
那橘黄的“月亮”越飞越高,从城楼的方向,顺着大风飘了过来。
在黑黢黢的夜色里,那闪烁的光芒尤其显眼,下面不知还吊着什么东西似的,长长的影子重重叠叠。
既像是某种庞大诡秘的幽灵,又像从天上掉来一颗星星。
它的出现立刻引起了燕然大军营地的注意,起初巡夜的士兵只是茫然地看个热闹。
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同时抬头看,谁也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。
有些人甚至开始恐慌,说这是阎王爷派来索集的魂魄,只因战场上死了太多人,那些怨灵聚集在一起变成了恐怖的厉鬼,来找活人索命了!
三里地的距离不算远,在大风的推波助澜下,它很快就飘到了营地正上空。
燕然士兵们终于看清了,那是无数的纸灯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