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节(2/2)

如今他妈妈就在旁边煮着香肠,我想起了这回事。

小城里的年味很浓,走街串巷都很热闹,平日里经常往来的街坊邻居都很热闹,小孩也跑来跑去到处乱窜,笑声快要铺满文和街的夜色。

到午夜还早,但是已经有人在陆陆续续放烟花,小孩最爱玩的摔炮也炸得响个不停。

大红灯笼挂满了整条文和街,像一场氤氲入梦的团圆,而我这次是站在真实的人间。

我望着锅里不断上涨缭绕的热气,忽然就想到她上回说的闺女,这段时间她对我很好,好得好像真的是我的妈妈,我一生残缺的亲情,在这里真实到发烫。

“阿姨。”我望着她的背影,眼眶有点雾气,听到她应了一声,问道:“我一直住在这里,又帮不上什么忙,你不会嫌我烦吗?”

“烦什么,小也从小就喜欢在外面疯,一天到晚不着家,我早就想有个安静点儿的闺女。”她笑着,在继续做其他的菜,背对着我,语气慈善带笑:“好在这小子眼光好。”

“我一开始不想来麻烦你们……我怕你们不会喜欢我。”

大抵是听出我语气低落,他妈妈停了下手,顺道:“薏薏,你挺好的,不用想这么多,以后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。”

我没吭声。

锅里的热气蒸腾,她剥着蒜瓣继续跟我说:“就算真有人不喜欢你也没辙,小也一早就认定你,这谁也没辙。他高三那年毕业,我和他爸都以为这小子好不容易自由了,肯定疯得厉害,一天到晚都不着家,不知道得去哪里逮他。可他那年哪儿也没去,不是关在家里打游戏就是睡觉,偶尔几次出门还是好兄弟生日请吃饭唱歌才去,我和他爸都吓一跳,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也不说。”

“有回他去给朋友过生日,喝了很多酒回来,第二天躺到中午才起来,浑身难受,我都骂他喝这么多酒干什么,可那小子闷着声一个字都没说,要放平时早开始耍赖了,我没忍心再骂他,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,结果你猜怎么着。”

“他头疼,手一直搭在脸上,一开口才发现他在哭,他没头没脑问我一句他真的做错了吗。”

“那是前年吧,他打电话让我给你拿点香肠,说你不好意思,让我记着点联系你,难得见我家缺根筋的混小子考虑这么多,我笑他什么样的姑娘这么招他惦记,没想到他居然很认真的回答我,他说,逢年过节是一家团圆的时候,别人都忙着回家,可你没有地方可以去,他想让你有家可归。”

外面的夜色在温度里上涨,锅里氤氲的热气沸腾弥漫,远处小孩的跑跳声、摔炮声、嬉笑声,各家的欢声笑语热闹成一团。

周嘉也妈妈跟我说完,听到锅里的热水,急忙继续去忙。

而我怔怔坐了好久,直到感到脸上冰凉,一抹才发现我的眼睛又开始流泪,无论我怎么擦,都擦不完。

我不想我这个样子被看见,他妈妈看到肯定会担心,我连忙跑上了楼,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捂住眼睛。

快要零点的时候,周嘉也给我打了电话,他那边好安静,除了他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。

他开口叫我的名字依然又柔又眷恋,带着几分笑,在他那边的寂静里显得很明显,“薏薏,怎么接通了电话都不说句话。”

楼下还在热闹,我说我有点困了就先上楼了。

我平时要调养睡眠作息,一向睡得早,周嘉也妈妈也很清楚我的病况,所以没有多想。

可我回到房间,开着那台周嘉也高中时的旧电脑,听着窗外的烟花热闹的声音,眼眶酸得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想见他。

有那么一个瞬间,我甚至想过,就算真的要下地狱也没关系吧。

我冲动到已经在看机票,也幻想过了网上铺天盖地骂我的话,我的长相,我的出身,我的性格,我的点点滴滴,全都丢到地狱里去任由万鬼啃噬吧。

我向这个世界投降,只要能在他身边。

“林薏?”他再次开口,“真的睡了吗,你是梦游接的电话吗?”

“没……”我一出声就听见自己的沙哑,心里感觉要糟,他恐怕听见了又要多想。我清了清嗓子,装作是刚刚嗓子不好,这次语气平静地跟他说,“已经睡着了,刚刚还没清醒。”

“睡这么早啊?”

他这语气,听起来就不太信。

可我明明每天都睡得很早,他又不是不知道。

我觉得应该还能瞒过去,“真的。”

“那怎么办,我没带钥匙,我妈他们在打牌了,没空理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就只是这么一秒,我的大脑还没有完全理解他的话,身体已经慌忙下床冲去了门口。

拉开门的一刹,我日夜想念的恋人,手里还握着跟我通话的手机,他穿着黑色的大衣,左耳的耳钉沉默闪烁着,见面的那一刻,他在对我笑。

他进来把门在身后关上,我伸手紧紧地抱住他。

他抚着我的头发,低头吻着我的发顶,“还骗我睡觉了,这不是一个人在家里哭吗。”

我再也没装,眼泪全都浸在他的衣服上,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
“上次不是说过吗,尽量早点忙完,回来陪你看烟花。”

“都说过让你好好工作不用管我的……”

“没办法,总不能过年的时候还让我们薏薏一个人在家。”

然后他把我抱起来,回了房间把我放下,他在床边坐下,伸手捏过我的脚腕,抬眸看我的这一眼有点危险,“拖鞋都不穿,光着脚跑下床,林薏,你一见面就不让我放心是不是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想缩回脚,又被他拽了回去。

他的手掌宽大温热,脚腕被他握着有点烫,他继续质问:“平时在家都这样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我怎么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