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事儿,我没哭。”
“不过你猜怎么着,当时看着门生贴的时候,心里还是有点儿怕的。”
陆觉有心打断陈卿言的话不要他再提了,再这样说下去,勾的那些陈年的苦楚又要翻腾起来,可是这人却是越说越起劲了,他不知道陈卿言心里所想:他们相识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之久,分开度过的那二十余年,他都想一一讲给陆觉来听。
你瞧,我过了那么些年的艰难日子,现在换来了你在我身边。
倒是划算。
“死路生理,天灾人祸,车轧马踏,投河觅井,悬梁自尽,各听天命,与师无涉。”隔了这么多年,陈卿言仍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这几句,谁要它们看得当时的自己心酸了好几番呢。
拜师(三)
“卿言,昨儿教你的都记住了?”吃罢了早饭,照例是检查功课的时候。所谓功课,自然是前一日教的贯口。
“记住……了。”陈卿言打了个磕巴,八扇屏他背了几天了,却还不是特别熟练,一字不错说上来的把握压根儿没有,可又不能对师父说没记住,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。
“浑人。”得,老爷子一开口,陈卿言就打了个哆嗦,若是要他背八扇屏里的小孩子、不是人都好说,就是浑人和莽撞人这两段儿最难,他也背的最不熟练。
硬着头皮来吧!
“秦始皇命王翦兵吞六国,在夜间偶得一兆,梦见黑娃娃白娃娃双夺日月,惊醒后心中甚是忐忑不安,恐怕江山落于他人之手。遂下旨意,南修五岭,西建阿房,东开大海,北造万里长城,以防匈奴。不想江山传至二世胡亥之手,就有楚汉相争之事。鸿门宴刘邦赴会,项伯、项庄拔剑助舞。多亏大将樊哙,保走刘邦。楚、汉两路进兵,以咸阳为定,先进咸阳为君,后到咸阳称臣。此时有一人姓韩名信,投到霸王帐下,霸王只以执戟郎授之。后来张郎——”
啪!
脆生生的一个巴掌打在了陈卿言的脸上,登时就现了几道通红浮肿的檩子。陈卿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,耳朵都跟着嗡嗡的响,脑袋里头似乎有只不安分的小虫儿横冲直撞,他有心想哭,却狠咬着牙关,没脸哭。
贯口不是能背下来就完了,什么地方需要身段,什么地方需要表情,哪个字后头能换气儿,哪个字本来是什么音,在贯口里却要发另一个音,这都有讲究。胡说瞎念叫背书,不叫贯口,听着没劲——谁都能背,那人还听你说相声的干什么呢?陈卿言本来心里头就慌,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,越是急,嘴上就越秃噜,他也知道他挨的这巴掌不委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