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水仿佛决堤了一般,从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,便止不住地滑落。男人粗砺的拇指一遍遍地拂过她的脸颊,温柔却带着些许无奈,擦拭着她的泪,却怎么也擦不干净。
他们谁都没有说话,可是彼此的目光却从未移开,仿佛在用眼神填补那些来不及诉说的情绪。
方舟叹了口气,看着她泛红肿胀的眼睑,心头微微发紧。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,像哄孩子一样,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。
“关裕都告诉你了?”
“嗯。”
她依旧在哽咽,“还有从你在美国开始,就在为来我身边做准备的事。”
“为什么都不说?”
方舟低低地笑着,“最开始怕你不相信我,拒绝我的靠近,后来你在乎我了,又怕你担心我。”
“不过,我做得还不够好。”
瞿清用力摇头,声音有些颤抖,“为什么都不为自己想想?”
“想了啊,”方舟扶住她的肩膀,抚平她微蹙的眉眼,“我说了,想一直陪在你身边,现在难道不算实现了吗?”
“可是……”瞿清抓着他的手臂,“沙特很危险,没有传说中的富饶安定,我在那里呆过两年,我知道在穆斯林世界的独裁者间游走,不是容易的事。”
“更何况,国家交战,难民四溢,各大资本都开始盯紧石油,抢夺世界话语权,你真的很容易被盯上。”
方舟轻轻地笑,“清清,我一定会平安回到你身边,我才不会允许,有其他人代替我和你共度余生。”
“其实我可以代你去……”
男人的手指落在她唇上,止住了她要继续说下去的话,轻轻地吻在她的额头,“我不能陪你去上学,但我争取在你毕业之前回来,陪你参加毕业典礼。”
“我保证,拉勾。”
他轻轻牵起她的小指,举到她的面前,指节紧紧地扣住她的指尖,像是缔结了一份没有期限的契约。
“你答应过的,我们永远在一起,好不好?”
瞿清含着泪,头埋在他怀里,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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瞿溪随意地扎紧睡袍的腰带,整个人瘦了一圈,被裹在衣料里,愈发显得单薄而虚弱。
“你洗了一个半小时,”瞿清看了看手表,放下手里的书,盘腿坐在她的大床上。
瞿溪随意躺在她身边,头靠在她的腿上,舒服得直眯眼,“警局的热水器太难用了,还是活着好啊。”
瞿清顺了顺她变得有些干燥的头发,“以后不准这样,瞒着我去做那么多事。”
“那你呢?”
瞿溪仰头看着长姐,“为什么以前从来不告诉我,每次都报喜不报忧?”
瞿清眨了眨眼,“以前总觉得自己能搞定的,用尽力气去生存,但后来分不清生存和野心,搞不清我到底想要什么。”
“你看,经历了很多坏事,还是有好处的,至少帮我们想清楚,到底什么是重要的。”
瞿溪看着瞿清赞同地点头,仰脸笑笑,“快给我按摩,我头好痛。”
瞿清挑眉,“行,这就为您服务,瞿导。”
纤长的手指穿过她棕黄的发丝,替她揉按着紧绷的太阳穴,耳畔是瞿溪均匀的呼吸声。
瞿清轻轻地勾唇,闻着厨房传来的饭菜香气,手腕上戴着曦悦送的紫水晶手串,久违的着陆感让她长舒了一口气。
还是活着好。
的确。
20岁的时候,以为自己最大的梦想,就是有一天能坐在瞿谦和的位置上,俯瞰整座城市。可后来她才发现,那些东西不过如此。
再后来,她差点以为要失去所有,只能等待惩罚的降临。
可上天派了方舟来她身边,他就像是末日里的那艘船,带自己逃离了命定的结局。
命运好像被改写了一般,她再次回到原点,从高位上离开,可身边却多了一群充满爱和希冀的灵魂。
她也好像开始了第二次生长,回归到小时候的梦想——成为一个自由快乐的人。
“吃饭。”
方舟还穿着她买的蓝格子围裙,探了个头进来,却看见瞿溪紧紧贴着她的小腹,昏昏欲睡。
“吵死了。”
瞿溪被他的声音惊醒,懒洋洋地坐起身,一抬头,就对上他越来越黑的脸色。她眯了眯眼,故意清了清嗓子,抱住瞿清的手臂,挑衅地看他。
方舟双手抱胸,脸色黑沉地看着她表演,“快从她身上下来。”
“就不。”
“下来。”
“不。”
“……”
瞿清看着他伸手就要逮人的架势,把瞿溪揽在身后,“不是说吃饭吗?走了。”
方舟收回了手,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,揽着她的腰扶她下床,悄悄在她耳边吹气:“今晚也得给我按。”
最近频繁被他蹂躏占满的身体软了软,她默默瞪了男人一眼,扭过头快步离开房间,飞快地下了楼,走到了餐厅。
“快看。”
吃完晚饭的关雨柔一手举着给曦悦的糖葫芦,另一只手举着离婚证,笑意吟吟地看着陪方舟收拾好碗筷的瞿清。
瞿清接过那本红色的证件,低头翻了翻,轻轻地笑:“恭喜。”
“怎么这么快?”瞿溪一把坐在她身旁,叼下一颗裹着糖衣的山楂,对着曦悦做了个鬼脸。
关雨柔扬眉,“瞿深没想到g省省委李鄫倒台的那么快,要说行贿受贿,就够他去警局喝喝茶了。更不要说李鄫的弟弟李邯,这位y省高官下马,加上陈楚婧落网,种植园的事情很快要水落石出了。”
她轻轻哼笑了一声,眼神透着几分嘲弄:“他现在想逃,可康和的人盯得死死的,他根本无处可逃。”
“他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苗源,让他的好舅舅背锅。可惜,我知道的东西太多,我和他做了个交易,我愿意净身出户加上不透露他的秘密,换一个离婚的清净,和曦悦的抚养权。”
方舟给曦悦端来一盘草莓,搂着瞿清坐下,侧头看着她:“可是警察和检察官们可不会放过你,你还是得去接受调查。”
“我当然会去,”关雨柔眯着眼笑了笑,“但我只会说我不知道,剩下的,我会说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