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个聪明且生存能力很强的女孩子。
过了一会儿,徐芳摇头:“没人说过。”
苏拉把声音放柔了些:
“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认为杜宇风是你父亲呢?”
“我妈生我的时候,他给我妈打了五千块钱。外婆说,我妈回来的时候带了几千块钱,也是用一个一帆集团的信封装着的。他要不是我爸,为什么给我妈这么多钱?”
女孩的声音透着凉意,逻辑也十分清晰。
苏拉沉默了一下。
徐芳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的,换了她也会这么想。
但要作为亲子关系的证据,这还远远不够。
“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你母亲呢?她最后一次跟你们联系,是什么时候?”
“我没见过她。她最后一次跟外婆打电话,我才五个月大。她说她要去挣大钱,让我外婆好好照顾我,然后就再没音信了。”徐芳顿了顿,“别人说我妈傍上了港商,去给人当小老婆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
苏拉和宁夏交换了个惊异的眼神。
宁夏插嘴道:
“那你有你妈妈的照片吗?”
李老师忙说:“我这儿有,我去过她们家,用手机拍了两张。”
苏拉接过手机。
第一张照片有点模糊,她还没看出什么名堂,划到第二张时,她就愣住了。
这个徐丽,她见过。
十三年前那个暑热的下午,在杜家鹤尾山别墅的门口,苏拉给她送过一瓶矿泉水,和一把卡通小风扇。
徐丽就是那个“小黄鸭”。“小黄鸭”怕孩子生下来养不大,苏拉对她说,只要生下来,她就能长大。
……她现在长大了。
她的目光难以置信地投向徐芳。
生命竟是这样一场奇迹,浇灌以时间,便从一颗朝不保夕的胚胎成长为果敢的少女。
徐芳敏锐地抓住了苏拉的失神:
“你认识我妈?”
苏拉摇头:
“不认识。”
少女终究不明白成年人语言的艺术。她说的是“不认识”,不是“没见过”。
苏拉思忖了片刻,道:
“这样吧,你们把手上的资料留给我一份,我先做一些核实和调查工作,有了新的信息再找你们。你们住在哪个酒店?”
李老师表示了感谢,站起身来,示意徐芳一起离开,徐芳却坐着没动。
“你不相信我们。”她直碌碌地望着苏拉。
苏拉怔了怔。
她当然可以娴熟地运用谈话策略,安抚住任何情绪激动的当事人。但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里,她败下了阵。
“徐芳,我不是不相信你。人的叙述和材料需要经过大量工作,才能转化为法律上可靠的证据。这是律师的工作,在完成这项工作前,我没法作出表态。你得给我时间。”
李老师附和道:
“苏律师说得对,我们先回去,也不急在……”
“我可以做亲子鉴定。”徐芳打断她,“我在书上看过,基因检测很发达的,能查出来。我可以抽血,抽几管都行。”
“如果需要做亲子鉴定,我们会和你商量的。”宁夏说。
“我现在就能做!”
徐芳急切地道:
“李老师是好人,她只能请一个星期的假,我们时间很赶。如果这次解决不了,就没人能再带我来鹤市了。我只有这一次机会。”
“……”
宁夏为难地看了苏拉一眼。要和小姑娘解释清楚其中的关节,真需要莫大的耐心。
而苏拉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。只要她肯,简单两句话就能让当事人尴尬得哑口无言。年轻律师们也都怕被她批评。
有那么一瞬间,宁夏以为苏拉会不耐烦了。
但苏拉沉吟了片刻,只是轻叹一声,把椅子挪到离徐芳更近的地方。